譯 Stopping by Woods On a Snowy Evening

讀余光中的分水嶺上, 其中談到一首詩, 如下述. 其詩四段, 每段1, 2 , 4句押韻, 前三段的句3引出下一段的韻腳, 第四段的句3則與該段同韻. 

若以中詩, 要有相同的設限, 應非難事; 若要以該詩中譯且保有相同的韻法, 可能得花一番巧思, 故嘗試之.

翻完了這詩, 寫下翻譯的過程, 我漸漸的熟悉了詩人那晚的心情. 很多時候, 就是要一次一次的再看過, 才能了解, 那怕是我們的習學或欣賞都是需要時間的. 慢活, 原來是這個光景.

Stopping by Woods On a Snowy Evening

A Poem by Robert Frost (1874-1963)

1
Whose woods these are I think I know,
His house is in the village though.
He will not see me stopping here,
To watch his woods fill up with snow

2
My little horse must think it queer,
To stop without a farmhouse near,
Between the woods and frozen lake,
The darkest evening of the year.

3
He gives his harness bells a shake, 
To ask if there is some mistake.
The only other sound's the sweep,
Of easy wind and downy flake.

4
The woods are lovely, dark and deep,
But I have promises to keep,
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
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

先了解其意, 其譯如下

雪夜停在樹林邊
1

這是誰的樹林 我想我知道,  雖然他的房子是在村裡頭.  他不會看見我停在這裡,  看著他的樹林蓋滿著白雪.

2
我的小馬一定認為很奇怪,  停在附近沒有農舍,  樹林與冰凍的湖中間,  一年中最黑的夜晚.
3

牠搖了一下牠馬具上的鈴,  問說是否有一些錯誤.  唯一其他的聲音是掠過,  清涼的林風與柔軟的雪花
4

樹林是可愛的 黑暗而深邃,  但我有過承諾要遵守,  在我睡前還有幾哩路要趕,  在我睡前還有幾哩路要趕.

修飾如下

雪夜林畔小憩
1

是誰的樹林 我想我能分辨,  雖然他的房子是在村裡面.  他不會看見我停在這裡,  看著他的樹林蓋滿白雪片片.
2

我的小馬一定感到好奇,  停在附近沒有農舍的這裡,  臨著冰凍的湖和這片樹林,  在這一年中最黑暗的夜裡.
3

牠搖了一下牠馬具上的鈴,  問說是否弄錯了什麼事情.  掠過是其他聲音的僅有,  是紛紛雪花在輕風徐徐中.
4

黑暗而深邃的樹林是可愛的喲,  但我有過承諾要遵守,  在我睡前還有幾哩路要走,  在我睡前還有幾哩路要走.

首先困難的是要決定各段的韻腳. 

從第一段的第一句, 可能的韻腳有"林"和"道", 但第二句, 這個Village搞得好頭痛, 村可與林押韻, 但不好安排. 原來的詩意是主人不住在樹林中或樹林旁, 而是屋子在村子裡, 至於是那裡的村子, 就沒有說了. 若Village翻成村, 第二句變成"雖然他的房子是在村",顯然Village得翻成複數字的名詞才好. 村莊, 鄉村, 鄰村, 小村(子), 他村等等. 

若選用"鄉村", 前兩句會是

我想我知道這是誰的樹林, 雖然他的房子是在鄉村.

唸起來, 感覺有一點沒力, 是ㄧㄣ韻與ㄨㄣ韻的關係. 用鄉村讓樹林與村子的距離好像變遠了, 沒有那麼親切. 但先這樣, 不好翻呢.

第三句先擺著, 到第二段再來想. 

第四句, 有樹林, 蓋滿, 白雪可用; 其中樹林可能不適當了. 想了一下, 找不到ㄣ韻字. 突然, 白雪片片, 村裡面的詞襲來, 可以, 改用(ㄧ)ㄢ韻試試. 那第一句就得換個順序, 可能會較容易. 知道, 清楚, 了解, 明白都不合韻. 又是一個突然, 分辨, 可以. 這樣第一段的三句大概OK.

第二段第一句, 認為很奇怪, 太過白話, 感到好奇, 可以, ㄧ韻. 第一段的第三句, 這裡, 合, OK. 

第二句, 要跟第三句合在一起, 意思才完整, 甚至第四句也要進來, 這會有點難.  想法是要加入一個代名詞, 做為第二句的結束, 也做為第三句的連接. 唸一唸, "這裡"自動跑出來, 應該OK. 

第三句稍等一下. 第四句的夜晚, 很直接的改用夜裡就可以.

第三段第一句是鈴, ㄧㄥ韻. 第二句, 錯誤, 不同韻, 第三句第四句要一起看, 難題又來. 苦思不得其解. 先放著, 先看第四段.

第四段第一句有可能黑暗, 深邃, 樹林, 可愛等4個韻. 第二句是守, 第三,四句若用走剛好. 可第一句就麻煩了. 看著這4個詞, 有點難, 唸了半天, 唸不出什麼. 注音表從頭找了一下, 也沒有找到, 沒找完就煩了. 

難道要換韻? 可已有三個字了呢. 回來看第三段的第三句, 掠過, (ㄨ)ㄛ韻, 不一樣, 但挺像的. 唸啊唸, 可愛喲跑了出來, 有點取巧了, 但押到韻了. 加個喲上來, 感覺活潑了起來.

回到第三段, 第二句, 還可以怎麼說? 我們平常是怎麼問的? 弄錯了什麼, 對, 什麼事情, 情與鈴有同韻. 那第四句風就可以了. 那第二段的第三句, 有樹林可用.

要回到第三段的第三句. ㄡ韻, 很難, 這個掠過有什麼代用詞, 苦思, 再苦思, 飄落, 也不對. 

換過其他的詞好像會失去原詩的意思, 這個掠過不宜換啊! 突然出現"有"這個字, 有押到韻, 但用在那? 對了, 僅有, 可以換唯一, 接下來的就是如何説, 並連到第四句了.

接下來就是把詩句作出來了.第一段

是誰的樹林 我想我能分辨,  雖然他的房子是在村裡面.  他不會看見我停在這裡,  看著他的樹林蓋滿白雪片片.

沒有什麼問題, 唸起來順. 意思與原詩一樣. 

第二段, 第三句有點問題, 在冰湖與樹林中間, 樹林要在最後面出現, 但中文的用法, 中間在後面才行. 顯然中間得換掉. 靠近冰湖與樹林, 大概可以, 可靠近, 感覺比較遠, 有三角形的可能, 失去中間的意思, 這下有點麻煩了. 

想著, 想著, 那用臨著好了, 臨著冰湖與樹林, 比較好了. 寫著寫著, 來了介於這個詞, 介於冰湖與樹林, 好像更能符合原詩, 只是最後是否要有中間兩字, 介於冰湖與樹林之間, 才會順一些.

我的小馬一定感到好奇,  停在附近沒有農舍的這裡,  臨著冰凍的湖與這片樹林,  在這一年中最黑暗的夜裡.

先維持臨著這個詞, 最後再來推敲. 第三段

牠搖了一下牠馬具上的鈴,  問說是否弄錯了什麼事情. 

這兩句沒有什麼問題. 第三句要強調出掠過的聲音與這個聲音是當下僅有的聲音, 現在要把僅有擺後面, 只能倒裝產生強調的效果, 所以成了掠過是其他聲音的僅有. 這個掠過在原來初翻時, 就已經是名詞, 但與第四句合看, 是動詞的功能. 現在搬到了前頭,  要能與第四句連接, 所以在第四句前加了個是. 第四句成了"(掠過)是柔軟的雪花與清涼的林風", 整段成為

牠搖了一下牠馬具上的鈴,  問說是否弄錯了什麼事情. 掠過是其他聲音的僅有, 是柔軟的雪花與清涼的林風

韻是押到了, 但第四句好像是斷了的感覺. 

第四段, 沒有問題

黑暗而深邃的樹林是可愛的喲 ,  但我有過承諾要遵守,  在我睡前還有幾哩路要走,  在我睡前還有幾哩路要走.

到此, 大概完成了. 那還有一些時間, 再回來想一下第三段最後一句. 

掠過是名詞化的動詞, 第四句若能呈現動的感覺最好, 那可改成雪花紛紛, 徐徐輕風, 成為 "是雪花紛紛與徐徐輕風". 風吹雪花飄的情景躍然腦海中, 彷彿聽到了那僅有的清風掠過樹林的聲音. 於是再改為 "是紛紛雪花在輕風徐徐中". 這個"輕風徐徐中"讓ㄧㄥ韻與ㄨㄥ韻的差異不見了, 原先斷了的感覺沒有了.

最後是詩名. 原先想到俠客這歌, 歌中有"在小橋樓頭,楊柳樹下斜倚", 這個倚字可以傳達出詩人趕馬途中暫歇的樣子, 雪夜倚林畔, 不錯. 但想說翻的是白話, 就改成了雪夜林畔小憩.

唸著, 唸著, 發覺到樹林與鈴不同韻, 一個是ㄣ韻, 一個是ㄥ韻. 求好的心, 想了又想, 想到了冰凍這個詞兩字都可以, 尤其是冰, 與鈴更合. 試著調整, 把第二段第三句改成"臨著這片樹林與湖的凍冰". 湖的凍冰, 解說後一大概可以了解, 但感覺總是不太恰當, 與原詩有一些出入. 也好, 就先這樣吧, 有一點瑕疵, 才算完美.

原還想說把每一句弄成長短一樣的古詩的感覺, 寫到這裡, 唸著唸著, 挺不錯的, 算了.

查了一下網路, 沒有看到比較好的詩譯, 隨手把自己的譯作回應了四個BLOG, 其中一個又給回應回來, 是7言同長度的, 韻沒對. 這下又想把自己的譯詩弄個長短一樣的版本, 但得韻對. 如下

雪夜倚林畔
誰的樹林我能分辨,  林主房子在村裡面.  他看不見我在這裡,  看他樹林白雪片片.
我的小馬一定好奇,  在渺無農舍的這裡,  臨著冰湖和這樹林,  在一年中最暗夜裡.
牠搖了下馬具的鈴,  問說可有弄錯事情.  掠過是聲音的僅有,  雪花在輕風徐徐中.
深黑的樹林可愛喲,  但我有承諾要遵守,  睡前還有些路要走,  睡前還有些路要走.

附錄

雪夜林畔          夏菁 譯
我想我知道這是誰的森林  他的家雖在那邊鄉村 他看不到我駐足在此地  竚望他的森林白雪無垠
我的小馬一定會覺得離奇  停留於曠無農舍之地  在這森林和冰湖的中間  一年內最昏暗的冬夕
牠將牠的佩鈴朗朗一牽 問我有沒有弄錯了地點  此外但聞微風的拂吹 和紛如鵝毛的雪片
這森林真可愛,黝黑而深邃  可是我還要去趕約會 還要趕好幾哩路才能安睡  還要趕好幾哩路才能安睡

雪夜林畔小駐          余光中譯
想來我認識這座森林  林主的莊宅就在鄰村  卻不會見我在此駐馬  看他林中積雪的美景
我的小馬一定頗驚訝  四望不見有什麼農家  偏是一年最暗的黃昏  寒林和冰湖之間停下
它搖一搖身上的串鈴  問我這地方該不該停  此外只有輕風拂雪片  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
森林又暗又深真可羨  但我還要守一些諾言  還要趕多少路才安眠  還要趕多少路才安眠